顶坛的花椒树

作者 毛　宏

都说顶坛的花椒很麻，以麻香闻名于天下，可谁曾想，如此麻的花椒会生长在石旮旯地头，这是天意，还是命中注定的奇缘，其实我内心更惊叹于自然的魅力，也感动敢于改造大自然的拼搏精神。单从地理位置来讲，顶坛的石头曾困于人们的生存，这里的喀斯特石漠化地貌，存不住水，它就像个“漏水”，雨水下来，又匆匆流走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面对成片的顶坛石头，发出“不具备人类生存条件”的劝告，的确，在石旮旯瘠薄的土地上种包谷，很可能绝收，曾经流传在顶坛山乡的民谣，“远望花江河，有水喝不着；姑娘往外跑，媳妇娶不着；想吃白米饭，除非坐月婆。”许多人家，因无法在此生存，举全家逃离故土，定居他乡，留下来的人，也是艰难谋生，度日如年，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、90年代顶坛人的真实生活写照。

(资料图)

曾几何时，从顶坛石旮旯地头，冒出的花椒树，它的出现，搅动着顶坛山乡的神经，一位老农人从自家的花椒树采摘下鲜嫩的花椒，拿到集市上卖，获得满意的收入，他突发奇想，如果把种包谷换上种花椒，收入会更上一层，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，如果失败，农人将彻底破产，如果成功，则将改变命运。老人坐在老屋一遍遍地盘算、思索着，他抽着自制的叶子烟，回顾曾经的苦难，也忧虑未来的不定数，彷徨、犹豫在煎熬着。终于，他下定了决心，想为自己活一次，哪怕会面临失败，面临绝路，因为要拔穷根，因为要生存，要发展，老人果断地自觉行动起来，深入贫瘠的石旮旯地，种上一棵棵花椒苗。可以想象，老人在寒风、烈日中，在石头地挥汗如雨开挖的影子，钢钎、大锤、锄头这样的原始工具，种上明天的希望，是何等的不易，是何等的艰难，在印痕·展望——顶坛精神文献展馆，我深刻地记住一组照片，漫山遍野的石头，烈日当空，老人用坚定的眼神诠释着光的力量，或许这正是改造大自然的坚定信念与力量，我理解为，就像一束光照亮了黑夜的路，从一个人到一群人，顶坛人通过种植花椒，改变了自身命运。

我们怀念春天，更多的是敬畏生命，破土而出的种子，萌发的嫩叶，以及沐浴风雨之中的身躯。诚然，春天是迷人的，看着一棵棵顶坛花椒树，它扎根于石头缝，它拼命地汲取石头缝里仅存的营养，它的顽强生命力，像一首激昂又催人奋进的歌。这是一种令人震撼的绿色，相比于灰、白色相杂的石头，这种绿显示了一种生机，一种蓬勃的力量。夏天，顶坛的花椒更加热闹，石头丛中到处都充满了绿意，一棵棵花椒树迎风而舞，树上的花朵儿，散发出淡淡清香，引来一只只蜜蜂，伴随嗡嗡之声，奏响生命的赞歌，因为有了花椒树，随之相伴而来的还有青草、绿藤，构成共生的生态环境，曾经满山的石头，现在被绿意覆盖，像一床床草绿色的凉被铺盖在顶坛山乡。初秋的顶坛，是采收花椒的好时节，一粒粒饱满的花椒果，更是一种沉甸甸的幸福，或许是一粒粒花椒果，经历了不同凡响的历程，花椒的麻度相比于其他地方更有底气，一时间，顶坛花椒远销省内外，打出了名气，打响了品牌。我曾问当地的椒农，为什么顶坛花椒会如此之麻，有什么讲究，一位椒农告诉我，因为顶坛的石头，我很吃惊，见我不明所以，椒农说，因为顶坛的石头，白天吸收大量的热量，到了晚上则缓缓释放微热，这种微热正好是花椒树所需要的，就像在冰冷的夜间给花椒树盖上一床棉被，暖和着，避免花椒树因冷而损耗太多能量。呵，这样说来，还因为有了石头帮助，顶坛花椒才有如此特别积累不一样的能量，才会如此的麻香市场，还是应了那句古话，万物相生，就看人们如何因地制宜发展适合的产业。

望着碧绿奔腾的北盘江，碧波荡漾的江水，曾经的“远望花江河，有水喝不着”早已成为了历史，站在顶坛的观景台，望着对面关岭县的板贵乡，同样是苍莽大山，现如今都被绿色所覆盖。居住在顶坛山乡的人，正因为有了花椒产业，早已脱贫奔小康，那些曾经举家逃离的顶坛人，也纷纷回迁故乡发家致富。看着一栋栋漂亮的现代建筑，房前屋后都是花椒树，恍若世外桃源一般，一条条柏油路、水泥路，构成了村村通、组组通、户户通的现代交通体系，许多家庭购买了小轿车、货车、摩托车、三轮车、电瓶车，曾经的喝水难，也因饮水工程得到实施解决。正因为有了花椒产业，顶坛人才有了幸福生活的底子，围绕着花椒，人们从思想上、行动上，从自我的觉醒到融入现代化发展，特别是人们的精神面貌有了崭新的颜色，许多老年人、年轻人都热衷于关注山乡外界的发展变化，比如一根根宽带网络的铺设，让顶坛花椒搭上了“电商”平台，比如椒农的带货直播现场，抖音平台的花椒采摘检验场景，都在推广、宣传着顶坛花椒品牌。

随之而来的是香料商，他们对争得顶坛花椒的货源，不辞辛苦深入顶坛山乡，为的是采购到正宗的顶坛花椒，可见顶坛花椒在香料界的响亮地位和影响力，其次是慕名而来的游客，他们自驾车辆，游行于顶坛山乡，站在顶坛山乡观景点，看曾经的石旮旯地头变迁，看郁郁葱葱的花椒树，看山底下碧绿江水泛舟的北盘江大峡谷，一种自然之美袭来，一种油然而生的感动袭来。著名作家欧阳黔森，多次来到顶坛山乡，以作家的独特视角，以顶坛山乡为背景，挖掘“顶坛模式”的故事人物原型，写出了《绝地逢生》的电视剧本，该电视剧曾在央视频道播出，引起社会各界对“顶坛模式”的关注与思考，这种以种植花椒恢复生态，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、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，对其他地方治理石漠化探索出一种成功的模式，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。

阳光依旧灿烂，我在顶坛的山头，体验了采摘花椒的乐趣，扑鼻而来的花椒香味，麻上手指的生花椒，想到曾经的顶坛人在石头上抒写惊心动魄的精彩人生，那份“顶坛精神”战胜自然、战胜困难的决心与勇气。我仿佛看见一群鲜活的人们，面对寒风刺骨，忍受不同寻常的苦境，流着汗水，甚至手心也磨出了血水，都坚定着奋发、拼搏和艰苦创业的执着精神，正如一棵棵顶坛花椒树，生于乱石旮旯，却从不轻易低头认命，始终昂头向上，怒放生命之花，迎来了灿烂的春天……

作者简介：毛宏，布依族，贵州贞丰人，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。

编辑 彭芝莉

二审 宋洁

三审 陈俎宇